欢迎登陆中国当代佛教网-图书网!

微博 微信
欢迎关注
中国当代佛教网公众号
客服

注册登录

网站导航

文章标题

作者

禅与文人

[日期:2012-11-14] 来源: 作者:星云法师着 点击数:

禅与文人
   禅,虽然发源於印度,然而传到中国之後,和中国文化相互融和,因此开出了旷古的奇葩,获得文人学士的喜爱。历代文人中,有许多位和佛教结下不解之缘,在此列举几位一般人比较熟悉的文人学士来作说明:
  
  一、鸟窠禅师与白居易
  
  杭州西湖喜鹊寺鸟窠禅师,本名道林,谥号圆修。九岁落发出家,二十一岁到荆州果愿寺受具足戒,後来入陕西投韬光禅师门下。多年後,道林座下收了一位侍者叫会通,会通虽出家日久,始终不能开悟。有一天,他向鸟窠道林禅师辞行,请求离去。禅师问他要去哪里?
  
  会通回答:「往诸方学佛法去。」
  
  道林禅师说:「若是佛法,吾此间亦有一些。」於是拈起身上的布毛吹了一吹,侍者会通就这样开悟了,因此世称会通为布毛侍者。
  
  道不在遐,道就在自家心地上用功夫。根据《五灯会元》记载:道林禅师後来独自到秦望山,在一棵枝叶茂盛,盘屈如盖的松树上栖止修行,好像小鸟在树上结巢一样,所以当时的人称他为鸟窠禅师。由於禅师道行深厚,时常有人来请教佛法。
  
  有一天,大文豪白居易来到树下拜访禅师,他看到禅师端坐在摇摇欲坠的鹊巢边上,说道:
  
  「禅师住在树上,太危险了!」
  
  禅师回答:「太守,你的处境才非常危险,我坐在树上倒一点也不危险。」
  
  白居易听了不以为然的说:「下官是当朝重要官员,有什麽危险呢?」
  
  禅师说:「薪火相交,纵性不停,怎能说不危险呢?」
  
  意思是说,官场浮沉,钩心斗角,危险就在眼前。白居易似乎有些领悟,转个话题又问道:「如何是佛法大意?」
  
  禅师回答:「诸恶莫作,众善奉行,自净其意,是诸佛教。」
  
  白居易听了很失望,他以为禅师会开示什麽深奥的道理,便说:「这是三岁孩儿也知道的道理。」
  
  禅师道:「三岁孩儿虽道得,八十老翁行不得。」
  
  白居易听了禅师的话,完全改变他那自高自大的傲慢态度。有一次白居易又以偈语请教禅师:
  
  「特入空门问苦空,敢将禅事问禅翁;
  
  为当梦是浮生事?为复浮生是梦中?」
  
  禅师也以偈回答:
  
  「来时无迹去无踪,去与来时事一同;
  
  何须更问浮生事,只此浮生是梦中。」
  
  人生如幻如化,短暂如朝露,但是如果体悟到「无生」的道理,超越时间「去」「来」的限制,生命就能在无尽的空间中不断的绵延扩展,不生亦不灭。白居易聆听禅师的开示之後,深感敬佩,於是皈依禅师,作礼而退。
  
  我们从白居易与鸟窠禅师的对话中,了解禅机的洒脱生动,禅并不重视知识和口舌的争胜,而重在知行合一,甚至认为行比知更重要。禅师就是以这样的立场来参究佛法,所以说八十老翁虽然人生阅历丰富,如果不躬身去实践,即使熟读三藏十二部,仍然不能了解佛法的真谛。
  
  白居易从佛法中找到安身立命的所在,成为佛教的信徒,遍访名山高僧,晚年更是尽遣姬妾,经年素食,并且舍自宅为香山寺,自号为香山居士,尤其醉心於念佛,时常行文表达他信佛有得的心境,譬如他的香山寺一诗:「爱风岩上攀松盖,恋月潭边坐石棱;且共云泉结缘境,他日当做此山僧。」诗中充满悠闲、飘游的意境,这种白云水月共来往的生活,能让人不再为世俗繁华所羁累,自由自在的生活在禅的世界中。
  
  二、明教禅师与欧阳修
  
  宋朝杭州佛日契嵩禅师,七岁出家,十九岁遍参善知识,得法於洞山禅师,为青原禅师门下第十世弟子。禅师道心坚定,精进修行,每天夜晚,头上必顶戴着观音圣像,口中诵念观音圣号满十万声,才肯入室就寝。多年以来,从无间断,因此宿慧大开,经书章句无不通解。曾着《原教论》十万余言,反驳崇拜韩愈、主张废佛的文士之流。又撰写《辅教编》,深得仁宗赞叹,宠赐封号为「明教大师」。
  
  当时理学兴盛,一代硕儒欧阳修以儒家的立场,着《本论》譭谤佛法,并且蔚为风气,获得多人响应。明教禅师於是针对时弊,倡导儒、释、道三教思想一贯,着《辅教编》加以辩正。欧阳修看到此书之後,完全改变以往错误的观念,说:「我连佛教经典中只有二百六十字的《心经》,都未明其义理,还谈什麽佛法?」并且赞叹大师道:「不意僧中有此龙象。」第二天一大早,欧阳修就整肃衣装去拜见明教禅师,请求开示,与禅师共语终日。
  
  欧阳修在明教禅师处得到开示之後,从此对佛教有截然不同的体认,经常到名山宝刹去参访。有一次游庐山,礼拜祖印禅师,禅师引用百家之说来启迪欧阳修对佛法的认识,使欧阳修肃然起敬,大有省悟,对过去自己的狂妄谢罪道:「余旧着《本论》,孜孜以毁佛法为务,诚不知天地之广大,不知佛法之奥妙,更不知佛之为圣者,今胸中已释然矣!」於是信仰佛教,自称为六一居士,时常行文劝善,与佛门高僧来往甚欢,成为当时文坛的佳话。
  
  又有一次,欧阳修到嵩山去游玩,看到一位老和尚独自在阅读经典,不喜欢与人交谈,他心中很好奇,上前请教:
  
  「禅师住在此山多久了?」
  
  老僧回答:「非常久了。」
  
  「平日都诵读什麽经典?」
  
  「《法华经》。」
  
  「古代高僧,临命终时,能够预知时至,谈笑自若,生死自如,这是什麽原因?」欧阳修紧握良机问道。
  
  「这是定慧的力量。」
  
  「现代的人寂寥无几,又是什麽原因呢?」
  
  「古德念念皆在定慧,临终那会散乱?今人念念皆在散乱,临终那会有定慧?」
  
  欧阳修听了这话以後,恍然有悟,於是走近禅师座前,再三顶礼,感谢他的开示,解去了胸中的疑团。唐宋八大家之一的宿儒欧阳修能以当朝宰相之尊,以学贯翰林之誉,笃信佛教,那是因为佛教使他了解生命的涵义,解除他对人生的迷惑,让他在佛法里找到自己的安止处。
  
  三、大颠禅师与韩愈
  
  历代排佛最坚决的韩愈与佛教也有一段因缘:
  
  唐朝是佛教最兴盛的时代,朝廷上下非常护持佛教。韩愈看到当时儒学衰微,为佛家所代替,於是以儒家道统自居,自比为孟子之拒杨墨,以尊儒排佛为己任。当时,唐宪宗非常崇信佛法,迎接佛舍利入宫殿供养。有一天,殿中夜放光明,早朝时群臣都向皇帝祝贺,只有韩愈不贺,还说:「此光是神龙护卫之光也,非佛之光。」并呈〈谏迎佛骨表〉,斥佛为夷狄,因此触怒了对佛教虔诚信仰的皇帝,被贬到潮州当刺史,在此遇到大颠禅师,留下禅门一段美谈。
  
  潮州地处南荒,文化未开,大颠禅师道行超迈,深为大众所推崇。韩愈耳闻此地有一高僧,有一天,抱着问难的心情去拜访大颠禅师。此时,正当禅师入定坐禅,不好上前问话,因此,苦等了很久,侍者看出韩愈的不耐烦,遂上前用引磬在禅师的耳边敲了三下,轻声对禅师说道:
  
  「先以定动,後以智拔。」
  
  侍者的意思是说,你的禅定已打动了韩愈傲慢的心,现在应该用智慧来拔除他的执着了。韩愈在旁边听了侍者的话後,立刻行礼告退,他说:
  
  「幸於侍者口边得个消息。」
  
  这一次韩愈不请开示了。
  
  时隔不久,韩愈仍觉得心中疑团不解,又拜访大颠禅师,问道:
  
  「请问和尚春秋多少?」
  
  禅师手拈着念珠回答说:「会麽?」
  
  韩愈不解其意说:「不会!」
  
  「昼夜一百八。」
  
  韩愈仍然不能明了其中的含意,第二天再来请教。当他走到门口时,看到一位小沙弥,上前问道:「和尚春秋有多少?」小沙弥闭口不答,却扣齿三下,韩愈如坠五里雾中,又进入谒见大颠禅师,请求开示,禅师也同样扣齿三下,韩愈方才若有所悟的说:「原来佛法无两般,都是一样的。」
  
  这则公案是什麽意思呢?韩愈问春秋有多少,是立足於常识经验,对时间想做一番的计算。事实上,时间轮转不停,无始无终,那里可以谈多少?在无限的时间、空间中,生命不断的轮回,扣齿三下,表示在无尽的生命中,我们不应只逞口舌之能,除了语言、文字之外,我们应该实际去体证佛法,认识自己无限的生命,见到自己本来的面目,寻找三千大千世界中的永恒性。
  
  一向对佛教桀傲不友善的韩愈,受到大颠禅师的教化,从此对佛教一改过去的态度,对佛教能够站在「同情」的立场,给予客观的评断,并且和大颠禅师相交甚好,其往来问答的公案很多,临别潮州时,曾经赠送禅师诗句说:
  
  「吏部文章日月光,平生忠义着南荒;
  
  肯因一转山僧话,换却从来铁心肠。」
  
  宋代的黄鲁直也曾说:「退之见大颠後,作文理胜,而排佛之辞为之沮。」佛法感人力量之深入,移情化性之真切,虽顽石也会点头,更何况是一代古文大家的韩昌黎!
  
  四、药山禅师与李翱
  
  药山禅师俗姓韩,唐澧州人,少年敏俊超群,素怀大志,曾说:「大丈夫当有圣贤志,焉能屑细行於布巾邪?」遂舍弃世俗,投石头禅师门下,因住在药山而声誉震遐迩。
  
  当时,名学者李翱久慕禅师德行高远,恭敬地邀请禅师到家中供养,但是屡次邀请,禅师都不去应供,於是李翱亲自入山拜访禅师。刚好遇见禅师坐在山边树下看经。侍者看见大名鼎鼎的李翱来了,赶快上前说:「师父,太守来了!」但是药山禅师听了,仍然纹风不动,照常看经,并不理会李翱。
  
  李翱慑於禅师的威仪,毕恭毕敬地站在一旁等待了好久,禅师一直毫无动静,最後实在不能忍耐了,就愤愤地说:「见面不如闻名。」意思是说,我仰慕你药山禅师的名声,特地来拜访你,想不到也不过是拒人千里之外、虚有其名的禅师罢了,说完话怏怏不乐的举步就要离开。
  
  这时,药山禅师却开口说话了:「何必贵耳贱目?」意思是告诉李翱,为什麽耳朵所听的就以为了不起,而自己眼睛所看的反而认为没有价值,兴起虚妄差别呢?
  
  李翱毕竟是一位知书达礼的文人,听了禅师的话,马上拱手道歉,并虚心请教禅师:「如何是道?」
  
  药山禅师以手往上一指,又往下一指说:「懂吗?」
  
  「不懂!」
  
  禅师再说:「云在青天水在瓶。」
  
  於是李翱欣然有得,回去後,做了一首诗偈:
  
  「练得身形似鹤形,千株松下两函经;我来问道无余说,云在青天水在瓶。」赞叹药山禅师行解合一,心中坦荡荡,已见自性本源。
  
  李翱闻法後,甚为欣喜,又问禅师:「什麽是戒定慧?」禅师却泼了他一盆冷水说:「我这里没有这许多闲家具。」三学戒定慧本来是佛法的纲要,每个人都要奉行不违,但是禅宗的特色,是不立文字,直指人心,见性成佛,对於烦琐的名相是不重视的。禅师为了破除李翱的执着,否定三学的名相,要他直接从本性上去着手。
  
  药山禅师接着又告诉李翱:「高高山顶立,深深海底行。」意思是说一个人要有清高的修持,也要有随和入世度众的方便,这样才不偏废一边,才能把握中道。然而李翱还是未能参透,他向禅师说:「闺阁(私心)中物舍不得。」心中仍然有罣碍,不能超然尘外。
  
  唐朝名诗人李商隐因此作诗评李翱悟性不高:
  
  「云在青天水在瓶,眼光随指落深坑;
  
  溪花不耐风霜苦,说甚山高海底行。」
  
  可见禅师的悟境,并不是常人所能轻易理会得到的。以李翱的聪明博学,都无法窥见药山禅师的功行,更何况一般凡夫俗子?禅悟原是脱胎换骨的境界,不是有限的语言所能说明,也不是有形的现象所能诠释的,如果以常识的妄执去知解禅境,彷佛雾里观花,无法参透禅的本来面貌,要了解禅的境界,必须具备实际禅定的功夫。
  
  五、圆通秀禅师与黄庭坚
  
  黄庭坚,字鲁直,宋代文学大家,自号山谷居士,擅於诗词文章,尤好作艳词,为时人所传诵。
  
  有一天,黄庭坚来拜访圆通秀禅师,禅师正色的告诉他:「你的文章虽然辞藻华美,但难道你只甘於做这种惑人耳目的文章吗?」
  
  当时有一位擅长画马的画家李伯时,每天念念於揣摩马态,禅师深怕他命时终之後将投生马胎,因此特别给予告诫,从此李伯时收拾画笔,不再画马。圆通秀禅师也以这件事来劝谏黄庭坚,黄庭坚笑着说:「难道你也要告诉我,他日恐会投胎马腹之中吗?」
  
  圆通秀禅师呵斥:「你以绮语拨动天下人的淫心,只怕将来要堕入地狱泥犁中,而不只是投生牛胎马腹而已呢!」
  
  黄庭坚一听,幡然悔悟,立即忏悔谢罪。後来又经灵源清禅师等善知识的激励,终於尽摒旧习,锐志学佛,发愿戒绝酒、肉、淫欲。曾做一首诗:
  
  「我肉众生肉,名殊体不殊;
  
  原同一种性,只是别形躯。
  
  苦恼从他受,甘肥为我须;
  
  莫教阎老断,自揣应如何。」
  
  这诗中充满了护生的观念,意思是说,我与众生的地位、名称虽然不同,其实一样的,人人有个真如自性,只不过在转世投胎的时候,应机随报而各各成为人、羊、牛……躯壳不同而已。如果只为了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,而不顾众生的痛苦,那麽,不必等到阎罗王来审判,我们自己扪心想想:这样对待众生是不是公平呢?可见如是因,如是果,造什麽业障,受什麽果报,这是分毫不变的。
  
  六、佛印禅师与苏东坡
  
  佛印了元禅师,俗姓林,宋朝江西人,书香世家。诞生时,祥光通照,天资聪颖,三岁能诵读《论语》,五岁能诵诗三千首。长大後博览世典,精通五经,乡里称他为「神童」。後来志慕般若空宗,礼日用禅师学习《法华》。更游方到庐山,访居讷禅师,承嗣其法,驻锡在云居山。
  
  当时信仰佛教的文人雅士非常多,缁俗往来公案更是不胜枚举,其中最为人所乐道的,当推佛印禅师和苏东坡之间的故事。苏东坡为文坛巨匠,诗、书、琴、艺无不精通,学佛多年,悟性甚高,颇能领会佛法妙谛。苏东坡和佛门高僧多有来往,尤其和佛印禅师,过从更是密切。
  
  有一天,佛印禅师将要登坛说法,苏东坡闻说赶来的时候,已经坐满人众,没有空位了。禅师看到苏东坡就说:「人都坐满了,此间已无学士坐处。」
  
  苏东坡一向好禅,马上机锋相对回答禅师:「既然无坐处,我就以禅师四大五蕴之身为座。」
  
  禅师看到苏东坡和他论禅,便说:「学士,我有一个问题问你,如果你回答得出来,那麽老和尚我的身体就当你的座位;如果你回答不出来,那麽你身上的玉带就要留下来。」苏东坡一向自命不凡,以为准胜无疑,便答应了。
  
  佛印禅师就说:「四大本空,五蕴非有,请问学士要坐在哪里呢?」苏东坡为之语塞。因为我们的色身是四大假合,没有一样实在,不能安坐於此,玉带就因此输给佛印禅师。苏东坡当时还为这件公案写了一首诗偈:
  
  「百千灯作一灯光,尽是恒沙妙法王;
  
  是故东坡不敢惜,借君四大作禅床。
  
  病骨难堪玉带围,钝根仍落箭锋机;
  
  会当乞食歌姬院,夺得云山旧衲衣。」
  
  佛印禅师更有谢偈一首:
  
  「石霜夺取裴休笏,三百年来众口夸;
  
  争似苏公留玉带,长和明月共无瑕。」
  
  这件事情一时传为美谈,千百年来一直为人所传颂。
  
  又有一次,苏东坡去见佛印禅师,并且事先写信给禅师,叫禅师如赵州禅师迎接赵王一般,不必出来迎接。这件有名的公案是这样:
  
  赵州禅师德高望重,赵王非常尊敬禅师。有一天,赵王亲自上山参见禅师,赵州禅师不但没有出门迎接,还睡在床上不起来,禅师对赵王说:「对不起,出家人素食,力气不足,加之我年老了,所以才睡在床上见您。」
  
  赵王听了不但毫无愠色,反而更加恭敬,觉得禅师是一位慈祥的长老,回去之後,为了表达内心的敬仰,马上派遣一位将军送礼给禅师。禅师听到将军送礼物来了,赶忙披袈裟到门口去迎接。徒弟们看到禅师的行径感到莫名其妙,就问道:
  
  「刚才赵王来,师父睡在床上不迎接,他的部下来了,反而到门口去迎接,这是什麽道理呢?」
  
  赵州禅师说:「你们不懂,我接待上等宾客是躺在床上,用本来面目和他相见;次一等的客人,我就坐起来接见;对待更次等的客人时,我就用世间俗套出门来迎接。」
  
  苏东坡自以为了解禅的妙趣,佛印禅师应该以最上乘的礼来接他--不接而接。可是,却看到佛印禅师跑出寺门来迎接,终於抓住取笑禅师的机会,说道:「你的道行没有赵州禅师高远,你的境界没有赵州禅师洒脱,我叫你不要来接我,你却不免俗套跑了大老远的路来迎接我。」
  
  苏东坡以为禅师这回必然屈居下风无疑了,禅师却回答一首偈子说:
  
  「赵州当日少谦光,不出山门迎赵王;
  
  怎知金山无量相,大千世界一禅床。」
  
  意思是说,赵州不起床迎接赵王,那是因为赵州不谦虚,而不是境界高;而我佛印出门来迎接你,你以为我真的起床了吗?大千世界都是我的禅床,虽然你看到我起床出来迎接你,事实上,我仍然躺在大千禅床上睡觉呢!你苏东坡所知道的只是肉眼所见的有形的床,而我佛印的床是尽虚空遍法界的大广床。苏东坡以为可以调侃禅师,想不到第二次又输了。
  
  又有一次,苏东坡到金山寺和禅师打坐,苏东坡觉得身心舒悦,於是问禅师:「禅师,你看我坐的样子怎麽样?」「好庄严,像一尊佛像。」苏东坡听了非常高兴。佛印禅师接着反问苏东坡:「学士,你看我坐的姿势怎麽样?」苏东坡从来不放过嘲弄禅师的机会,马上回答说:「像一堆牛粪!」佛印禅师听了也很高兴。
  
  苏东坡看到禅师被自己譬喻为牛粪,自己终於占上优势,欣喜得不得了,逢人就说:「我一向都输给佛印禅师,今天我可赢了!」消息传到苏小妹耳中,问道:「哥哥,你究竟怎麽赢禅师的?」苏东坡眉飞色舞,神采飞扬的如实叙述了一遍。传说苏小妹天资超人,才华出众,不让须眉,她听了苏东坡得意的报告之後,正色说:「哥哥,你输了!彻底的输了!佛印禅师的心如佛菩萨,所以他看你如佛菩萨;而你的心像牛粪,所以你看他也像一堆牛粪!」禅悟的境界是无法伪装的,必须自身去实证。
  
  苏东坡再一次输给禅师。
  
  又有一次,苏东坡被派遣到江北瓜州任职,和金山寺只隔着一条江。有一天,苏东坡修持欣然有得,做了一首偈子,来表达他的境界,然後很得意的派书僮过江把偈子送给禅师,并嘱咐书僮看看禅师是否有什麽赞语?偈子上说:
  
  「稽首天中天,毫光照大千;
  
  八风吹不动,端坐紫金莲。」
  
  意思是说,我顶礼伟大的佛陀,蒙受佛光的普照,我的心已经不再受外在世界称、讥、毁、誉、利、衰、苦、乐八风所牵动了,好比佛陀端坐莲花座上一样。
  
  禅师看了之後,一语不发,拿起笔来,只批了两个字,就叫书僮带回去。苏东坡以为禅师一定会赞叹自己境界很高,看到书僮拿回禅师的回语,急忙打开一看,只见上面写着「放屁」两字,无名火不禁升起:岂有此理!禅师不但不称赞我,反而骂我「放屁」。於是乘船过江找禅师理论。
  
  船快到金山寺时,佛印禅师早已站在江边等待苏东坡,苏东坡一见禅师就气愤填膺的说:「禅师!我们是至交道友,你怎麽可以开口骂人呢?」
  
  禅师若无其事说:「骂你什麽呀?」
  
  「我那首偈上面的『放屁』两字呀!」
  
  禅师听了呵呵大笑说:「你不是八风吹不动了吗?怎麽让我一屁就打过江来了?」禅的境界是超诸文字语言的,知识言说上的「八风吹不动」,如果没有真实的证悟,是经不起考验的。苏东坡虽然才华超群,但是对於「禅」终不免於知解分别的体会,最後仍然输给佛印禅师。由上述公案,可以知道「禅」是言语道断的。
  
  苏东坡一向自视文学造诣很高,和高僧往来的公案更是众多。有一次到荆南,听说玉泉承皓禅师驻锡此地,机锋辩才很高,心中不服气,想去试试禅师的悟境,於是化装成达官贵人的模样去见禅师,禅师看到他,上前招呼说:「请问高官贵姓?」
  
  苏东坡机锋回答说:「我姓秤,专门秤天下长老有多重的秤。」
  
  玉泉禅师大喝一声,然後说:「请问我这一声有多少重?」
  
  苏东坡哑口无言,内心大服。
  
  有一天,苏东坡挂单在东林寺,与照觉禅师谈论有关「有情无情」的事,彻夜不眠,至黎明时颇有所悟,做了一首千古传颂的偈语,来表明他感悟的心境:
  
  「溪声尽是广长舌,山色无非清净身;
  
  夜来八万四千偈,他日如何举似人?」
  
  这首偈语主要告诉我们:对佛法有所证悟的时候,大自然到处都是佛陀的法身圆音,流水溪涧、青山翠竹,无一不在为我们诉说佛法妙谛,能够如此认识,就能契入禅境,不能如此,即使背熟八万四千偈子,即使佛菩萨站在你的面前,仍然不能与佛法相应。
  
  苏东坡在佛法中得到法益之後,非常护持佛教。有一位范蜀公不信佛法,并且非议说:「平生事,非目所见者未尝信。」苏东坡听了说:「怎可如此?吾人患病,请医生把脉医疗。医生说:内太寒则服热药,内太热则服寒药。你何尝见过脉动,但是对体内的寒热则信之不疑,何以独对佛法讲求眼见才肯相信呢?」佛理之高妙,岂可用凡夫肉眼来窥睨。
  
  以上所述为文人和佛门高僧之间有名的公案。为什麽历代有那麽多文人崇信佛教?本来文人学士对人生的体验较常人为切,对境遇的感悟较常人为深,而佛法的微妙教理,对宇宙人生的阐明,正可以满足他们追求真理的饥渴,安住他们的身心。文学本来就是发於中,形於外的性情之事,有佛教教理为内容,给予文学鲜活的生命,而不至流於无病呻吟、遣辞造句的文字游戏。可以说,佛法丰富了文人的生命,开拓了文学的新面貌,而文人学佛则助长了佛法的宣扬,两者相得益彰。
  
  一九七六年十一月讲於清华大学礼堂

上一页:禅师与禅诗      下一页: 谈禅返回作者目录

  赞助、流通、见闻、随喜者,及皆悉回向尽法界、虚空界一切众生,依佛菩萨威德力、弘法功德力,普愿消除一切罪障,福慧具足,常得安乐,无诸病苦。欲行恶法,皆悉不成。所修善业,皆速成就。关闭一切诸恶趣门,开示人天涅槃正路。家门清吉,身心安康,先亡祖妣,历劫怨亲,俱蒙佛慈,获本妙心。兵戈永息,礼让兴行,人民安乐,天下太平。四恩总报,三有齐资,今生来世脱离一切外道天魔之缠缚,生生世世永离恶道,离一切苦得究竟乐,得遇佛菩萨、正法、清净善知识,临终无一切障碍而往生有缘之佛净土,同证究竟圆满之佛果。

免责声明:本网站为佛教网站,非赢利性网站,内容多转载自网络,如果侵犯了你的权益,请通知我们,我们会及时删除侵权内容,谢谢合作!

网站所有文章、内容,转载,功德无量。(未经允许,禁止复制网站模板)

联系QQ:  站长信箱:zgddfj@163.com

京ICP备16063509号-15

得雅他 贝堪则 贝堪则 玛哈贝堪则 惹杂萨目 嘎喋 梭哈